2013年5月7日 星期二

轉貼文章 ~「這是一種歷練。」張士佳

「這是一種歷練。」張士佳


■張士佳認為自己的故事未完,希望證監會判決不是其人生的句號,而是分號。 



張士佳應該頗清閒,失掉工作,報紙地盤一夜間蒸發,傳媒財經節目當他隱形,同行視他為害群之馬,朋友數目急降。一個被證監會判有罪的財經演員,猶如一個德育科老師被判行騙。財經界生人勿近,這時候約張士佳食飯,他沒藉口推我。不過,張士佳事前也要考慮,我們素未謀面,我的來意是落井下石,或是雪中送炭,他沒法掌握。換轉是我,我也會像他昂然赴會,即使這訪問對他造成傷害,對一個衰到貼地的人,分別不會大。股評人不輕易call一隻股票的「底」,不過我幾肯定,張士佳見底。

張士佳被證監會停牌30個月及罰款50萬元,指他在報紙專欄唱好股份,然後透過太太戶口沽出。事後,我在專欄寫了一篇文章,評論這事件。張士佳寫了一封很長的電郵給我,解釋他犯事詳情,附上詳細股票買賣記錄,證明事件是「有所誤會,情有可原」。我沒興趣研究他是否有罪,或罪情的嚴重性,簡單覆了幾個字:「放開這一頁,向前看吧,祝有一個順利新開始。」

張士佳回覆:「背着害群之馬惡名,新開始談何容易!」我在想,在一個跟紅頂白行業,憑自己力量重新再來,確實不容易。可是,殺人放火者付出代價之後,尚有重生機會,張士佳憑名氣走江湖,現在名譽掃地,算是一種懲罰。

不管我的真正動機是八卦、譁眾取寵,抑或是好心地,我都想在張士佳起身過程中,站在較前觀察位置(圍觀者疏落,暫時一點不擠擁)。首先,我要解答一個問題:誰是張士佳?

出事後辭職 感覺失去所有

餐廳是張士佳選的,我第一次來,原來中環附近有一間向海的露天餐廳。第一次見面,寒暄幾句,談近況,不過張士佳的近況,跟你和我的近況有些少不同。吃飯這一天距離事發4月8日,相差只有三星期,對他來說,事情未完全冷卻。

「生活改變好大,我以前百足咁多爪,現在感覺是失去了所有。」男人的重心是工作,張士佳事後向公司辭職,閒言閒語太多,他不想為公司帶來更多不方便。

張士佳知道我不大想談案件內容,但難免有觸及。證監會調查持續兩年多,調查過程中,他的心情有起有落,曾經以為自己沒事,接到證監會最後判決,他感到最意外的,是公眾和傳媒的反應。張士佳接受判決,不打算上訴,他最不忿氣是,他不覺自己是大奸大惡,很多同行都不完全了解法例內容,監管者一直沒執法,一出手便這麼重,而且被告是自己。

「我不是分析員,從未在研究部工作,未發表過研究報告。再者,嚴格上,我不是股評人,我的專長是技術分析,我主要睇市。」這些在證券行任職、經常在傳媒曝光的人士,身份之模糊不清,我十年前已談論過,我的結論是應把這些人當作演員處理,當然演員也有專業操守。張士佳形容自己犯的錯是「波打手」,他想跟我斟酌的是「意圖」,不過我真的沒興趣談案件細節。

犯錯如波打手 責無旁貸

事發後,最擔心是甚麼?「我擔心仔女,他們現在年紀還小,不理解事件,不過,他們將來會知道。父母教仔女做人要正直,但父親被判品格有問題,這判決是永遠的,我要向他們解釋。」

太太呢?「她接受不到,情緒波動很大,尤其她的名字牽涉在案中。她最清楚我的為人,知道我不是這樣一個人,她不忿氣,很想我上訴,討回清白。」

你呢?「我是一個很樂觀的人,懂得處理自己心情,最多不開心一日。我以前經歷過很多,跌低不只一次,這是一種歷練。我會幫助家人度過這困難時期,這時候我最需要冷靜,時間可解決很多問題。」

「我真係有做過這件事,個波真係有接觸到隻手,雖然我的意圖不是如判決所指,但這件事的確曾經發生。這是因果吧,原因是我疏忽,我真的有錯,責任在於我。」

4月8日下午4時左右,張士佳從傳媒接到證監會判決消息,電話從四方八面飛來,他知道大件事。當晚張士佳和太太去了一間高級餐廳吃晚飯,商量明天的對策。他笑指平日很少去,但這一晚,他想從這件事抽離,只知道不想留在家中。

他們心情不算太差,因為事出突然,仍未知道公眾和傳媒的反應。他們仍有期望,或者傳媒會低調處理這件事,或者同行會站出來為他辯護。

第二日,他們心情真正跌落谷底,傳媒以嚴厲語氣大肆報道事件,事前張士佳接受幾個訪問,讓他解釋對事件的看法,但大部份傳媒選擇不刊登他的自辯。沒有一個財經演員為張士佳發聲,劃清界線的卻不少。公眾和傳媒看法一面倒,張士佳知道面前一段路不好走。
聽到這裏,我的心情也沉重。易地而處,往後我怎辦?從那裏起身?所謂前途,茫無頭緒,新開始確實談何容易,我想轉換話題。飯吃了大半,我發現我其實不認識張士佳的背景,這問題應該一早問:「誰是張士佳?」

張士佳和我同年出生,是同代人,客觀上對大家的成長過程不會太陌生,殊不知出現一段奇妙插曲。我問張士佳的童年,他沒答,反問我住在那裏。我不明白他的意思,他再問我住在那裏。我答,跑馬地;他再問跑馬地那處,我答,藍塘道;他再問藍塘道那處,我答,近今日投注站。張士佳說:「我小時候也是住在那裏。」

愛炒作 自覺有天份

張士佳反問我住在那裏,因為他覺得小時候見過我,甚至認識我。張士佳父親在他家附近經營米舖,我確實有些印象。張士佳小時候等於我小時候,我們興高采烈地談跑馬地典故,由和興到藍塘快餐到阿拉丁,那些舖頭消失,那些舖頭仍在。最開心是談到今日仍在成和道的普文文具,地點變了,但老闆沒變。這些年我寫作用的原稿紙,全來自普文。

雖然張士佳在理工修讀的科目是職業治療(Occupational Therapy),但畢業後沒從事這行業,因為他愛上了「炒」。張士佳在大學時已開始炒外滙,理工近尖東,那裏有很多外滙公司,他大學時已有戶口。張士佳曾申請入職銀行,但不被取錄,他索性全職炒。張士佳露出甜蜜笑容:「那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有天份。」

張士佳鑽研技術分析,吸收各門各派技術武功,集成自己一套。我問這一套這些年戰績如何,他說有贏有輸,大贏過也大輸過。他最記得1992年索羅斯擊破英鎊一役,他跟索羅斯同路,賺了大錢。張士佳不諱言,他是徹頭徹尾炒家,從沒掩飾這事實。

九十年代,張士佳跟不同朋友合作搞生意,涉獵範圍甚廣,規模最大是經營日本料理,曾經擁有幾間分店,但97年金融危機時全線倒閉。

張士佳回憶結業時,他問收買佬一張價值2萬元雲石枱值多少錢,收買佬答300元,他覺得太低,收買佬澄清:「係你畀300元我當垃圾幫你丟掉。」張士佳這一役跌得很傷,他說最慘淡時,口袋只有200元。在人生低點,張士佳知道他要起身,只能靠他最有把握的一件兵器:技術分析。

「這時候家人肯幫我,金額不是很大,我不能輕舉妄動,看準機會才敢出擊,但同一時間,我要解決生計問題。」

「我去做小販,在屯門賣豬油渣粉,朋友告訴我這樣東西好賣。去屯門,因為遠,不想碰到熟人。每日賺幾百元,夠我生活,然後我一直等機會。」張士佳一直沒停研究技術分析,他覺得他的武功在進步,等的是機會。

鑽研技術分析 開班授徒

2000年左右,張士佳投稿《經濟日報》,介紹自己一套的技術分析。《經濟日報》邀請他寫專欄,他開始建立名氣,有讀者慕名找他一起投資,他索性考牌加入證券行,正式從事公開投資生涯。

同一時間,張士佳開班授徒,教授技術分析,據他說多年來累積學生人數3,000人。教授投資技巧是高危行業,老師或可說服自己,他們是在教理論,實際上所有學生只想知道致富捷徑,這是一個錯配,失望可製造負面力量。無論如何,2000年這十年是張士佳飄飄然期,投資賺到錢,學生崇拜他,傳媒頻出鏡,張士佳變身為Sky Sir,無邊際的天空。

嚴格上,張士佳從未做過有固定收入的工作,畢業後的生涯是一連串炒加創業,即使加入投資界,也是主要靠佣金和投資表現收入。從證監會調查可見,張士佳炒股出入頻繁,外人看得眼花繚亂。這種沒有固定收入的生活模式,或製造某一性格的人。

「我這種作風,炒股好難賺大錢,股價起一倍,我心癮大,過程中出入幾次,頂多賺五成。」張士佳坦言,把他的技術分析應用到現實世界,他賺最多錢是物業。原因簡單,投資理論怎正確,投資者也難敵頻繁買賣的心癮,又止賺又止蝕。投資物業好處是不流通,物業不可以即時買賣,強迫投資者接受某程度耐性。張士佳指他以技術分析準確預測到幾個樓市周期,從言談間我得到的感覺是,即使失去工作,張士佳不愁生計。

張士佳活躍傳媒,發表投資評論,向投資者傳授他的一套投資技巧,算是知名財經演員。可是,有事發生時,傳媒選擇大義滅親,張士佳頓時失去一直可依靠的夥伴。傳媒和財經演員之間的關係,是很表面,紅的時候,一呼百應;衰的時候,無人理會。

從張士佳事件中看到,用「演員」來形容這些人,果然貼切,演技在甚麼時候也要逼真。演員知道自己在走紅時,感覺是非常過癮,這時候可以盡情享受,但當限期來臨,演員要默然接受,這就是劇本一部份。張士佳接受證監會判決,接受投資者對他冷落,接受同行跟他割席。

「曾經有一刻我好想翻案,好想同全世界講,我不是一個這樣的人,但這啖氣很快下了。我沒有仇恨,我只想向前看,為自己的將來打算。」

證監判決 當作人生分號

一句講到爛的說話,是「在那裏跌倒,便在那裏起身」。張士佳在那裏起身?「我不希望證監會判決是人家記得我的最後一件事,我希望我再有機會證明自己的才能。人始終需要別人認同,我也是常人。20多年來,我最驕傲的是我在技術分析的成就,我未停過這方面的研究,這是我最有把握的東西。我要再起身,靠的一定是技術分析。」

張士佳的名字在投資界是否票房毒藥?「張士佳的名字是負累,我要靠的是我的本領。即使張士佳為人真的是大奸大惡,但如果我的研究證明是準確,相信仍有人聆聽。」

「張士佳的故事未完,我希望證監會判決不是我人生句號,而是分號。我對我廿幾年累積的技術分析有信心。」

張士佳反問我,假如我是他,這時候會怎樣做?我相信人生是由很多小東西,一環扣一環製造出來。改變人生是一連串小事件的結果,不是可容易主動策劃的大工程。簡單說,我不信一鋪翻本。

「我也是這樣想,baby steps。」今次他不需要做小販,情況不會太差的。

有得翻身

張士佳事件後,我在專欄寫:「假如我是張士佳的朋友,我會安慰他,投資界是願意寬恕犯過錯的人。」文中我引用布洛杰特(Henry Blodget)的例子,特別是近期在《紐約客》關於他的一篇訪問。

布洛杰特是科網泡沫期間紅透的分析員,點石成金,是科網股大好友。泡沫爆破後,他被發現在唱好自己不相信的股票,私底下把公開愛股形容為垃圾。布洛杰特被美國證監會罰終身停牌及罰款400萬美元。他跌至的谷底,比張士佳還要深,但布洛杰特沒從此消失,他今日又成為投資界當紅人物。

投資界紅人 網站覓第二春

布洛杰特現在是網站「The Business Insider」的行政總裁和總編輯。「The Business Insider」是美國最多人瀏覽的財經網站,每月瀏覽量逾2,400萬人次,五年來從私募基金集資近2,000萬美元,最近便獲亞馬遜創辦人入股,是美國最有影響力財經傳媒之一。

全世界傳媒都現實,信成績多過品德,有了成績便有人追隨,今日財經界便有不少人認為布洛杰特當年犯的是小事,投資界更有興趣知道布洛杰特怎看明天。

最近布洛杰特更表示有興趣翻案,人紅起來,連事實都有得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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